作者：王瑾 图片：袁宏伟
中国有四大名花，海棠、牡丹、梅花、兰花，并称“春花四绝”，其中海棠为四绝之首，被誉为国艳海棠。
海棠，属蔷薇科落叶小乔木，原产我国，分布于河北、陕西、山东、江苏、浙江等地，花期在3——4月；海棠是我国传统名花，花色艳丽，妩媚动人；主要有西府海棠、垂丝海棠、贴梗海棠、木瓜海棠四种，被人们称之为“海棠四品”。
色与景
相比郑州周边的郊县市来说，登封的绿化不错。在中原，有些缺水的地方，时有大风掠过，气候稍微干燥，但生活在小城的人们能够举目皆绿，很不容易。
这所山城，背靠嵩山，怀抱颍河，西依少林寺，东挎中岳庙，得天独厚。嵩阳书院的儒家文化，是中国流淌了千年的血脉印记中的一个结扣，让你解不开而又放不下。
山城不仅有满山绿翠，且多庙宇，像国画中的水墨留白，连绵不绝的山麓草木中，高悬着千年古庙，这儿的古庙不是几座，而是几十、上百座，或横斜逸出、或雕楼画栋，青灯绰绰，古墙斑驳；闲云潭影日悠悠，物换星移几度秋。莲花寺、大塔寺、会善寺……钟罄声声，护佑万民，香烟飘散，虔诚犹在。经寺院无声，行山路人稀。初春的山上多为绿色，一切都是原生态，生活在这里的人都说，如果能再多点雨水，就圆满了。可世上圆满的事少啊，说归说，心里也知道多一点是奢求，所以，勤劳坚韧的山城人并不在意山多水少，仍不急不躁，不慌不忙，从容淡定地生活下去。
绿色多了，有点单调？别急，走下山来，到了少林大道，疑心是在江南，又或是苏州园林，随处，藤萝假山、木椅长廊、花木争艳，更多的两侧海棠树，不知道是海棠巧遇了山城，还是山城邂逅了海棠。春天一到，大街小巷的海棠花连片怒放，如云霞、似虹霓；重葩叠萝，浅红、月白、艳红、粉红、深红、绣红……色彩如锦绣绸缎，枝叶如猿臂伸展，花叶成团，重叠有致，像一对对情侣相互缠绕、一路交谈，成景成荫，像人生路上的某些故事。
海棠花初开时，如胭脂点点，盛开后逐渐变成粉红，浓淡有致，兼有绿叶陪衬，犹如漫天云霞。真真：一朵海棠露芳春，一树海棠春满堂。
春雨初霁，海棠更具有风韵，露珠沾匀，如泪洒玉人面，光洁鲜艳，清新雅致，更显妩媚多姿，其娇嫩之态，连美丽的桃花也逊色三分呢。
海棠树在园艺工人的匠心独栽下，高低起伏，错落有致，人行路避开车道，两侧都有名花草木，遮天蔽日，走在里面，丝毫没有溽热之感，海棠花花叶丰茂，形姿绰约，温柔而不失妖冶，鲜艳而不做作，伫立花下，清香淡雅，沁人心脾，灵动唯美。
海棠花蕙质兰心，美丽大方，引来无数长短镜头，觊觎美艳，海棠轻启朱唇，婀娜随人，你在前面专心拍海棠，后面可能有人会拍到你，“你在桥上看风景，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，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，你装饰了别人的梦。”咫尺之间，摩肩接踵，鼻息相闻，汇聚在海棠树下，笑意盈盈，赧然颔首，算是相遇；在这里，都是赏花人，都有赏花心，空气无端温柔蔓延，劳驾拍个照，帮忙留个影，全凭一张张笑脸，人在画中立，花叶争人俏。
阳光灿烂，美景无边；走累了，人乏了。街道上，一扇扇的门窗生动地一排排全部铺开，你领略到了小城的热情，各种各样的店铺任你品尝，一碗牛肉（羊肉）烩面味足份满，让你吃得酣畅淋漓，心满意足。连绵翠绿的嵩山、犬牙错落的寺庙、一树连着一树的海棠红，色与景融合，景与色交汇，一眼千年。
色与文
因海棠之红艳，而把海棠看作美人，已是一种共识。历代文人对海棠之推崇，也是毫不吝啬。吴融《海棠》诗：“雪绽霞浦锦水头，占春颜色最风流。若教更近天接种，马上多逢醉王侯。”崔德符《海棠》诗：“混是华清出浴初，碧纱斜掩见红映。便教桃李能言语，西子娇艳比得无？”刘兼《海棠花》诗“淡淡微红色不深，依依偏得似春心。烟轻虢国颦歌黛，露重长门敛泪襟。”陆游在《海棠》诗中更直言：“碧鸡海棠天下绝，枝枝似染猩猩血。蜀姬艳妆肯让人，花前顿觉无颜色。扁舟东下八千里，桃李真成仆奴尔。若使海棠根可移，扬州芍药应羞死。”无论是海棠胭脂色，还是海棠红映最风流；无论是海棠色比西子娇艳，还是海棠似贵妃出浴可人，诗家们面对海棠不再仅仅是花，而是朝思暮想的梦中美人，一尊无法抹去的女神。
人们喜爱海棠，亦把自身融进海棠世界。宋代据说有一隐士，叫徐佺，攀到自家的海棠树上，结巢为屋，若有客人拜访，引梯而上，在树巢中接待客人，人称“徐老海棠巢”。
诗人苏东坡亦是，往往从白天呆看到夜晚还嫌不足，不忍离去，又深恐海棠睡去，于是点燃红烛，再看海棠红妆容颜，有诗为证：
东风袅袅泛崇光，香雾空蒙月转廊。
只恐夜深花睡去，故烧高烛照红妆。
晚唐诗人韩偓《懒起》：“昨夜三更雨，今朝一阵寒。海棠花在否，侧卧卷帘看。”韩偓侧卧在床上卷起珠帘看海棠。
宋代女词人李清照脍炙人口的《如梦令》以静观方式，品赏海棠场景：“昨夜雨疏风骤，浓睡不消残酒。试问卷帘人，却道海棠依旧。知否，知否？应是绿肥红瘦。”也体现了历代文人墨客对海棠花的喜爱，情有独钟，咏唱不绝。
色与美
行进在山城乡村，道路未免曲折起伏，蜿蜒不绝，坐在车上，有时攀爬上来，有时俯冲下去，盘虬转弯处，见一个个村子，有大有小，有的斜依山腰，有的紧邻山脚，颇有些“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”的意味。
一次下乡，经一户农庄院落，接近中午时分，连着跑了一上午的调研，确实困了，一车人恹恹欲睡。忽然，一同事惊呼：“海棠花，快看！”我睁开眼睛，只见一大树海棠花灼灼其华，漫过灰白的墙头，呼之欲出，真是“墙内开花墙外赏”啊，是棵古树，十分粗壮，身形有6米左右，一树的锦簇，一树的妖娆，一树的明艳……正当我们停车驻足，议论纷纷的时候，“吱呀”一声，木门轻启，走出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，在海棠树边站立微笑，仙风道骨，神仙在世，犹如护花神者。经过攀谈，我们得知，这位老人的母亲年轻时喜爱海棠花，他父亲又极疼爱母亲，在饥寒交迫的岁月里，院里也不种瓜果，种了一院子海棠花，历经百年沧桑，仅剩这一棵海棠树经风历雨，长开不败。每年春到，海棠花迎风盛开，婆娑丰茂，花开满院，喜庆火红，十分艳丽。
门掩万户事，窗推一树花。走了很远，不知为什么，我的心仍留在那户农家里，感慨着他们的爱情故事，不知道那斑驳的粉墙与摇曳的海棠在鸟寂人静后，会说些什么样的情话呢？
是啊，我遇见的，不仅仅是一则美好的爱情故事，也是千百年来，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孜孜不倦的追求啊！
儿时，我在农村生活过，那时候，沟边河旁，也有一簇簇、一朵朵无名野花开放，紫色的牵牛花、白色的蒲公英、黄色的小雏菊，叫上名字的，叫不上名儿的，各式各样。那时的人们为生活奔波劳碌，温饱尚未解决，更不要说有心情养花种草了，小时候我看见邻居门前盛开几株大红美人蕉，顿感艳羡。古人说：“食必常饱，然后求美；衣必常暖，然后求丽；居必常安，然后求乐；”一点不假。那个时代，缺吃少穿，整个中国的乡村都缺少美，人们也缺少审美意识和审美能力，
哲学家把人的生活分为物质生活、精神生活、灵魂生活三个层次。就我们国家这些年来说，经济发展快了，生活水平高了，欣赏品位自然就上去了。疫情之前火爆的旅游市场就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，国家实力强了，人们腰包鼓了，出省出国已是寻常，见识多了，眼界开了，那作为山城人，审美意识的提高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。摇曳华美的海棠花，弥补了山城人心灵的空白，当然，山城也有其他花，比如：月季、玉兰、桃花、梨花、杏花、合欢花、洋槐花……对比之下，海棠花的内涵和外形更占优势。海棠花的丰美喜庆、富贵、纷繁、绰约柔美浸润了山城的硬朗、粗犷、单调，两者巧妙地融合，达到了一种形神兼备，也体现了山城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永无止境，对美的理解由浅入深，由表及里这一过程的探索，实践。
其实，山城的颜色是中国颜色的一个缩影，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次诗意表达。
如果可以选，我愿化身为一枝海棠，青山在后，草木在侧，默然欢喜；如果还可以，我想和这一株株海棠相伴，沐浴雨露，含笑向暖，目睹岁月之沧桑，见证生命之美好。